橘柚子的創作天地

她，叫做林涵紗。

這天，是她跟心愛的男友第N次約會。每次都會到初次邂逅的附近等待，然後有聊不完的話題，其中也包含著對未來的憧憬。

想當初，全家搬到台北時，人生地不熟，第一次獨自搭捷運，她望著購票機半晌，冗長的隊伍都不禁投來白眼，最後是他解救了她。

他突然站到她身旁，「妳要坐到哪一站？」

「咦…雙連站。」林涵紗眨了眨眼，趕緊答腔。

林涵紗愣愣地盯著他，只見他熟練地朝螢幕按了按，從頭到尾一氣呵成所有步驟，直到他將塑膠硬幣遞到她面前，又喊了三次小姐，她才回神過來並鞠躬道謝。

原以為尷尬的事就此過去，林涵紗盯著塑膠硬幣，難為情地問，「不好意思…請問這個怎麼使用？」

他不失禮貌地笑了笑，然後開始教她如何搭車及換車，還熱心地提醒她買張卡片比較方便。

由於搭車方向相同，他們在車上越聊越起勁，彷彿是認識已久的老朋友，直到廣播聲響起，他皺了一下眉頭，鄭重地向林涵紗告別，才依依不捨地走下車。

一下車，彼此互望了眼，失落全寫在臉上，有股惆悵感在心中萌芽。直到關門鈴聲響起，看著門即將阻隔兩人的緣分，僅在瞬間，他猛然側身衝進來，這危險的舉動讓捷運人員訓了他一頓，卻也牽起他們的愛情。

每每想到這裡，林涵紗總會忍不住竊笑一下。

眼看約定的時間將近，在對面街道的人群中，林涵紗一眼就發現到他。他挑染著棕栗色的頭髮，外表俊秀儒雅，有著獨特的氣質，微笑起來可撫慰人心。

不知是不是心靈相通，他也立刻發現林涵紗，並舉起手向她致歉。

真是的…明明就是她提早到。

但是在他的認知中，男人就是不該讓女人等。

林涵紗掩著嘴竊笑，感到相當的窩心。

就在行人號誌燈亮起時，他沿著斑馬線率先衝出，突然，一輛闖紅燈的車迎面而來，不偏不倚撞上他，整個人彈飛到幾尺外，瞬間擋風玻璃碎裂成蜘蛛網狀，引擎蓋凹陷變形，地上滿是鮮血。

一場怵目驚心的車禍，讓群眾驚叫連連，甚至撇開頭不敢直視，幾些人急忙撥電話叫救護車，幾些人純粹圍觀湊熱鬧。

現場明明應該是吵雜紛亂，但林涵紗卻聽不見半點聲音，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，眼前模糊不清，甚至是天昏地暗。

不行！她絕對不能昏厥過去，絕對不能！

林涵紗神情恍惚地搖著頭，縱使腿軟站不住腳，也非要到他身邊不可，用僅存的精神力支撐著，一步一步到他身旁，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落下，沙啞地呼喚著他。

「昱…」

看到熟悉的臉龐早已血肉模糊，林涵紗承受不了打擊，當場昏倒過去，或許一覺醒來，會發現這只是一場可怕的惡夢…

也不知過了多久，林涵紗的睫毛輕顫幾下，隨後緩緩地睜開眼。

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，環境周圍全是慘白色調，空氣中充斥著濃厚刺鼻的藥水味，身旁兩側站著家人與昱的家人，全都哭喪著臉、泣不成聲。

她知道，那不是夢…

是無法改變的事實…

在大受打擊後，林涵紗再也哭不出來，也講不出話來，縱使昱出殯的那天也是一樣。

她不記得出殯那天究竟發生何事？只知道昱的母親摟抱著她，拼命哭喊著。

「傻孩子，我知道妳很痛苦，所以不要一直悶在心裡…」

林涵紗知道，他們是最仁慈的父母親，明知道昱是因為她而死，還不斷鼓勵安慰她。

儘管這只是場意外，但她就是無法釋懷，無法原諒自己，要不是那天她執意邀約昱出來，他也不會死。

幾個月過去，林涵紗總是躲在自己的房間，縱然親朋好友表示關心，她也只是沉默、昏睡，宛如世界早已停止轉動。

那場車禍，她幾乎無法好好入眠，記憶總是打轉在昱出事的那天，每天睡了又醒、醒了又睡，想哭也流不出半滴眼淚…

不知不覺，過完了春夏秋冬沒有他的季節，一年的時間消逝，卻只是加深對他的思念，為了不讓大家擔心，只有隱藏最孤獨的一面努力走出來。

☆★☆

「小紗，那裡好熱鬧，我們去看看！」好友們拉起林涵紗的手，也不管她願不願意，拖著她直奔過去。

林涵紗展露沒有情感的笑容，不過這也是她最大的情緒表現。

好友們為了她，費盡千辛萬苦將她從被窩裡拉出，繞過當年的車禍現場，走到遠處搭捷運到淡水，對於她們的關懷，只能銘記在心。

靠近人群，好友們看到當紅偶像的瞬間，眼睛為之一亮，拋下她湧向偶像的懷抱。

似乎不怕她會跳河自殺…

林涵紗自嘲了一下，就算她想死也不行，因為她跟昱的父母親承諾過，要代替他好好地活下去。

人來人往的街道，吵雜的人群聲讓她極度不舒服，彷彿回到車禍時的情景，她漫無目的地走到無人的河堤邊，望著河的另一端，山就是山、房子就是房子，灰濛濛的天空只是加深那孤獨的心，一切事物不再像當初那般美好。

當初她跟昱傍晚來這裡，遠方燈火闌珊，亮光倒映在水面波光粼粼，讓彼此的心靠得更近，如今卻已不復存在。

她嘆了口氣，將目光轉移到水中的倒映上，只是，照理說應該看見自己的倒影，卻變成昱的容貌。

林涵紗驚嚇般地睜大了眼，但下一秒立刻鎮定下來。她是多麼想再見他一面，即使在夢裡也不斷渴望著，如今終於如願以償。

「啊啊啊…」

林涵紗激動地喊著，帶著悲泣的嗓音訴說對他的思念。

水中倒影之人，竟訝異地眨了眨眼，似乎沒料到她會看得見他，便瞇起眼冷漠地轉身，隨即影像越來越模糊不清，直到變成她自己的容貌。

為什麼？

難道他不想見到她嗎？

她竟然眼睜睜看著他再度離去…

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，讓她多麼徬徨、恐懼，彷彿世界末入黑暗盡頭，吞噬掉所有的希望。

林涵紗越過護欄，奮不顧身地跳下河，水面卻沒濺起半點水花，她感覺身子一直墬、一直墬，彷彿沒有盡頭…

爸爸、媽媽、哥哥、姊姊，我的好友小莓、小綠，還有昱的父母…對不起了！

「她沒事吧？」

「巫后大人，請您大可放心，她只是嗆到幾口水，並無大礙。」

奇怪？她的耳邊怎麼傳來陌生的聲音？

林涵紗努力睜開眼皮，周遭環境全變了樣，佈置擺設跟現代有極大的落差。

床邊站著兩個人不斷盯著她瞧。一位老者穿著乾淨潔白的衣裝，身上散發出藥草香味，讓人不禁聯想到醫生，想必是剛才診斷她沒事的人。

另一位是擁有大波浪金髮的美女，雪白粉嫩的肌膚吹彈可破，宛若仙女般優雅動人；身穿多姿多彩的奇特服飾，完全凸顯她的姣好身材；一顰一笑都讓人目不轉睛、嘆為觀止，就算說是全世界最美的人也不為過。

「啊啊啊…」林涵紗本想講話，卻只能發出個單音。

她真笨！竟然忘記自己沒辦法講話。

「御醫，她怎麼會這樣？」美女憂鬱地問。

「嗯…」御醫凝重地思考著，「巫后大人，據我行醫多年看來，她先前曾經受到很大的刺激，才無法正常開口說話。」

「怎麼會這樣…」美女的憂鬱又加重幾分。

御醫？巫后大人？

現在是怎樣？

小莓、小綠，她知道錯了！所以請別再捉弄她了！趕快出來吧！

等等！難道是？！

林涵紗手指撐住額頭，認真地思考。聽人家說過，人死後會到地獄，不過他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勾魂使者…

等等！又聽人家說過，死後是沒有影子的。

她看著自己，又瞧瞧地板上是否有他們的影子，結果…是有的…

嚇死了！還以為地獄改版了。

重點是，她根本無法正常言語，這樣到底要怎麼溝通？

「妳有辦法起身行走嗎？」巫后坐到床沿邊，溫柔地握著林涵紗的手，超低胸的服裝讓尺度游走在走光邊緣。

林涵紗點了點頭。現在也只能用肢體動作來代替言語，或許跟她走，就能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？

她們一路走來，每位宮僕、達官顯赫之人紛紛向巫后行禮，甚至是不敢有半點失禮的行為，這讓林涵紗不禁好奇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女，究竟擁有怎樣的地位？

走到盡頭，牆壁上有許多凸出的圖塊，巫后沒有照順序地按著，幾乎在按完的同時，牆的一隅變成透明，裡頭一片漆黑，彷彿會讓人迷失方向。仔細瞧看，前方腳下有正方體石塊，空間足以容納五個人，每面都有雕刻圖案。

巫后毫不猶豫地走到石塊上，然後轉過身站好，看到林涵紗有所卻步，便將手伸出石塊外，卻被無形的屏障所阻擋。

「妳別害怕！這四面八方設有結界，不會讓人跌落的。」

她都邀約了，怎能拒絕呢？林涵紗忐忑不安地走到石塊上，接著矗立在正中央一動也不動。

「到大殿。」巫后說。

話畢，石塊散發出溫潤的光芒，照亮四周，隨即定而穩地上下左右移動，原本漆黑的空間，開始閃爍著無數的小光點，五彩繽紛、耀眼奪人，這些光點宛如星光，逐一連成所有星座－－大熊座、巨蟹座、雙子座…

望著這些星座，林涵紗不禁悲從中來。記得昱總是會帶她去看夜景，他們會躺在草地上仰望著星空，彷彿世界只剩他們，然後他會指著星星述說神話故事。

就在看見熟悉的天琴座時，林涵紗想起它的悲傷故事。

昱…如今你又在哪？

不久，石塊停在一片漆黑之中，眼前“唰”的一聲，牆壁變成透明，外頭的亮光照射進來，由於光線相當溫和，讓眼睛不至於無法調適。

踏出石塊，又是一段走不完的路程。

林涵紗終於體會到，為什麼巫后要問她有沒有辦法走路，早知道應該先養足精神再說。

看到林涵紗滿是疲憊，巫后溫柔地說，「妳再撐一下下，就快到了！」

就快到了？

林涵紗可不敢恭維…記得剛剛搭那個像電梯的東西，她也是說馬上就到，結果花了四十分才到，難道這裡的人沒有時間觀念嗎？

最後果不其然，她們花了三十分才到達所謂的大殿。門外兩側分別站著衛兵，這讓林涵紗開始懷疑，是不是來到不得了的地方。

當她們站在門前，不等巫后開口，靠近門邊的守衛立刻拉起嗓門大喊。

「巫后大人及平民老百姓求見。」

平民老百姓？是指她嗎？林涵紗整個火氣上來，就算她是平民老百姓沒錯，但被講成這樣還滿令人厭惡，好歹把老百姓換上“少女”她還比較能接受。

「千萬要記得自己的言行舉止。」

巫后連忙小聲提醒，深怕她稍微不禮貌的舉動，就會激怒到那個人。

林涵紗連忙點頭。她還很想回去，雖然那裡已經沒有昱了…

踏進大殿，又是一陣走路，最後花費三十分到達目的地。映入在她眼前的，是層層階梯，少說有兩層樓高，頂層矗立著王座。

眼前的王座，整體以黃金打造、寶石鑲嵌，花費無數年雕刻製作而成，展現它該有的氣魄與架勢，坐在上面的人根本不需要開口，光看到那張王座，就足以讓人嚇得腿軟。

天啊！該不會王位上的人，就是傳說中掌握最大權勢的帝王吧？

想到這，林涵紗就不敢再繼續看上去，乖乖地將視線移到地板上。

幸好她有看過連續劇，古代帝王是不允許百姓直視他的容貌，不然是要被殺頭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