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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一大清早,古瑩萱正睡得香甜,就被人從棉被窩挖起,還不斷在耳邊嗡嗡作響。

「小萱萱這懶惰鬼,快點起床!」

「嗚…幹嘛啦…好吵喔…」古瑩萱拿棉被蓋住全身,隔絕所有的吵雜聲。

「妳再不起床,就表示要我陪妳睡?想不到妳那麼熱情,第一天就…」林天祈邊說邊隔著棉被亂摸她的身體。

古瑩萱奮力掀開棉被,凶狠地瞪著他,「你這死變態!」

「既然醒了,那就趕快準備。」林天祈頑皮地點著她的鼻尖,「防曬乳液可別又擦了一小時,這樣我會睡著。」

「要你管!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是“白肉底”嗎?白肉豬。」

「既然這樣,那我要在這裡小睡,小萱萱慢慢來沒關係。」林天祈貪婪地磨蹭她的棉被。

「麻煩請出去,不然我就踹飛你。」

「真殘忍…弑夫啊!」

看到古瑩萱做出預備動作,便趕緊起身一溜煙地跑掉。




 一個小時後,古瑩萱在鏡子前東瞧瞧西看看,滿意目前的裝扮後才走出,只見他站在門口等待,表情沒有一絲不耐煩。

這時,古瑩萱才注意到他的打扮。穿著隨便又邋遢,素面的T恤配上七分褲,頭髮雖然亂翹卻有型,頸上掛著富有藝術感的項鍊,大膽地露出疤痕。

這是他以前的模樣…看到這,不禁懷念不已。

「我們走吧!」林天祈牽起她的手來到小綿羊機車前,將冒牌豬的安全帽套在她頭上。

「請問林先生,我該坐那裡?」

林天祈曖昧地將手指輕放到她的唇上,「妳只能叫我天祈,或是天哥也可以,就是不准叫我的姓氏。」

「不要!桃哥或小祈二選一。」

「不公平,那這樣我也要叫妳炒飯妹。」

古瑩萱鼓脹著臉頰,勉為其難地叫著,「天祈…」

「坐這裡。」林天祈滿意地點點頭,拍著後座。

坐上機車,悶熱的天氣一下沁出薄汗,沒有半點涼風解熱,只見他一直往車水馬龍的市內騎,猜不透到底要去哪?

「我們要去哪裡?」

「待會妳就知道了。」

沒多久,他們停在恆春地政事務所前,林天祈拉著她到當初的定點,掏出口袋內的橡皮筋跟粉紅花圈。

「這個是…」

「我們的信物。」

古瑩萱心底有些感動,想不到他還留著她的粉紅花圈…

說完,林天祈撫起她右耳旁的一撮髮,小心翼翼地綁起,並將粉紅花圈束在自己左耳旁的髮上。

「這樣我們就是結髮為夫妻。」

「你看起來好蠢喔!」

「會嗎?我覺得人帥,戴什麼都帥。」林天祈撥了一下花瓣,炫耀頭上的髮飾

「我以前疑慮是對的,你果然有超嚴重的自戀傾向。」

「小萱萱不就喜歡我這款的。」

「唉!映月說得對…當初我怎會眼瞎看中你這邋遢男。」古瑩萱壓著額頭,頭痛地說。

「可惡!映月那傢伙背地裡又在說我的壞話。」

突然,兩人不約而同地笑出來,彷彿回到當初,完全沒有心結,坦率又誠懇的笑容。

林天祈解開項鍊的釦子,再度為她戴上,「這個不能再還給我了。」

「可是…」

「裡頭有妳曾許下的願望。」

「願望?什麼願望?」

古瑩萱拉起玻璃星罐,睜大眼睛仔細瞧看,只覺得這圖案跟印象中不太一樣。

「這就要小萱萱去發覺了。」

「小氣!」

「走--今天就騎車帶妳到處亂逛。」林天祈握著她的手走到機車旁。

從早到晚,他們頂著大太陽直到西落,將所有光觀景點都走過一遍,原本再平常不過的人事物,也因為有著彼此,變得更加的美好。

第二天。

林天祈要她先到店裡營業,接著就整天關在二樓房間半步不出。直到傍晚,古瑩萱留下飯糰跟水在他的房門口,就先騎著機車出發到店裡。

前幾天告知何朝陽要休息一個星期,所以臨時營業就沒請他來幫忙。古瑩萱坐在櫃檯枯等,不斷盯著門口,等待他的到來。

突然,門上的鈴鐺聲響起,古瑩萱倏地起身,來的人卻是意料之外的人。

「咦!朝陽,你怎麼會來?」

「還有我呢!」何映月從他身後繞出,對她眨了眨眼。

「你們…」

「是天哥要我們來的。」何朝陽笑了笑。

「天哥?該不會朝陽也站在他那邊?你是什麼時候倒戈過去的?」

「就打架那次…」

上次在相互痛毆完後,彼此狼狽地坐在地上,不斷喘息。

「你果然是真心喜歡著瑩萱。」

「廢話!」

「其實瑩萱一直都拒絕我,所以我們之間根本什麼事都沒發生。」

「你為什麼又要告訴我實情?」

「從一開始,瑩萱看你的眼神態度,我就知道自己註定是沒有結果的。」

「所以…你是故意說謊刺激我的?」

「這樣我才能知道,是否能將瑩萱交給你。」

「放心!我是絕對不會再放開她的手…」

「之後我會暗中幫你一把。」

何朝陽低著頭,沉溺在那天的回憶,嘴角不經揚起苦澀的笑容。何映月看到,畢竟是血濃於水,自然明白弟弟的心思,舉起手安撫地拍著他的肩。

天啊--那這樣我身邊每個人都被他收買了。」古瑩萱抱頭慘叫。

「很簡單!從一開始妳就沒有勝算,誰叫妳要惹到扮豬吃老虎外加披著羊皮的狼。」何映月摀著唇,奸笑著。

「我說映月,妳有必要老是背地裡說我的壞話嗎?」

這聲音與門上的鈴鐺聲同時落下,大家一致性地轉頭過去,分別走進三位身穿誇張又色彩豔麗的布偶裝。

「咦?怎麼只有你們三位,天祈呢?剛才不是還有聽到他的聲音?」何映月狐疑地問。

「通常主角都是最後才登場。」鳥哥笑著說。

「別著急,我們還有隱藏版的“墾丁桃太郎”。」狗哥說。

「有請--傳說中的天、哥!」猴哥邊說邊搖晃著手。

很快地,門上的鈴鐺再度響起,快速走進穿著桃子裝的人。頭是桃子造型,身體套著柔軟的粉紅布,看起來滑稽又好笑。

「這是什麼鬼東西啊?」古瑩萱忍不住爆笑出來。

「沒辦法!時間有限,光做這桃子頭就花了大半時間。」林天祈搔著後腦杓,害羞地說。

「既然是桃子造型,剛剛猴哥應該叫你桃哥才是。」何映月瞇眼笑著。

「不用妳雞婆。」

「所以現在是…」古瑩萱被弄糊塗。

「當然是開店做生意。」

林天祈舉手高喊,其他人也興奮地舉起手,彷彿不是來工作,而是來玩樂似的。

門口“桃太郎”如法炮製地奮力演出,沒兩三下,店裡店外聚集大批人潮,古瑩萱跟何映月在櫃檯結帳,何朝陽則負責補貨。

就在最忙碌的時刻,古瑩萱的手被悄然握起,別過頭瞧看,竟然是林天祈!而且還早已脫下布偶裝。

「你怎麼…」

「沒人想看桃子耍特技,走!我們去逛街。」

「可是…」

看到大家這麼努力工作,身為老闆怎好意思跑開。

「店裡就交給你們了!」

喊完後,林天祈對她露出調皮的笑容,隨即拉著她跑離開。

兩人牽著手四處逛攤販,彼此有說有笑,宛如兩小無猜的情侶。走到當初購買扶桑花髮夾的攤販,古瑩萱不自覺走向前看。

「還記得我們曾經在這裡買過扶桑花髮夾。」

「現在回想起來…我還是覺得粉紅色比較適合我。」林天祈扠腰點頭。

「要我還給你嗎?花癡男。」古瑩萱翻白眼。

「跟妳開玩笑的,小萱萱。」

「年輕人,我也記得去年你們跟我買一對粉紅色跟黃色扶桑花髮夾,你們這對情侶感情真好。」阿伯忍不住插嘴。

「老闆,我們不是情侶,是夫妻。」林天祈笑著糾正。

「哇!很少看到夫妻感情還那麼好,結婚後不是相敬如賓,就是相敬如冰,要不最慘就是相敬如兵。」

「沒辦法,我人帥、個性幽默風趣、人見人愛,重要是能力又強。」

知道他話中有話,古瑩萱輕嘆了口氣、微皺著眉,煞有其事的模樣,「我倒覺得你只剩那張嘴強而已。」

「哎呀--年輕人感情真好,來!我送你們這個。」阿伯拿出愛心對夾給他們。

最後兩人的瀏海各夾一個,走著走著,到某個定點時,林天祈猛然停住腳步,背對半蹲在她面前。

「從這邊開始我揹妳。」

「咦?為什麼?」

「快上來吧!小萱萱。」

拗不過他的要求,古瑩萱只好讓他揹著,臉頰靠在他溫暖的背上,腦海中浮現那段酸甜的回憶,有悲傷也有快樂,一點一滴在心頭化開,還記得那時候也是讓他揹著。

難道…

看向四周,位置都跟當初一模一樣。

閉上眼,古瑩萱沉浸在他的用心,他的體貼。

天祈…

不久,他們來到當初的鞋店,林天祈將她揹到椅子上坐著。

「我的鞋子又沒壞。」

「很快就會壞了。」

說完,林天祈用力拉扯鞋帶,沒兩下,就跟鞋底徹底分離。

「你這樣是暴殄天物,會遭天打雷劈的。」古瑩萱扠著腰,生氣地說。

這雙鞋才陪伴她不到一年,就被慘遭五馬分屍,叫她哪不生氣?

「拜託!是這個有點風化,不然我才出一點點力,怎麼可能會壞掉。」

「聽你在狡辯。」

「我會還妳一雙鞋…」

林天祈將藏在身後的鞋拿出,是雙有著扶桑花作點綴的白色涼鞋,上頭還有些磨損,不像是新的。

看到磨損的位置,古瑩萱馬上知道這雙鞋是她的。自從他離開以後,就被她放在鞋櫃的最內側,不再穿過。

「你怎麼知道有這雙鞋?」

那位置放得相當隱密,如果不仔細看是不會發覺的。

「我知道…妳是絕對不會將我送妳的東西丟掉。」拿起涼鞋,林天祈親自為她穿上。

這個舉動讓她感動到不行,她摀住唇,熱淚不斷在眼眶盤旋。

「為什麼你要做這些事?」

「我只是將過去沒做到的事彌補回來,如果仍舊無法挽回妳的心,至少我也不會有所遺憾。」

「笨蛋…」

他越這麼做,就只會讓她更捨不得離開他…

晚上,大家聚集在PUB聚會暢飲,人數六位,座位依舊沒變更,只是何映月插坐在鳥哥跟猴哥的中間。

「為什麼朝陽沒來?」古瑩萱嘟著嘴,無奈地說。

「那孩子在鬧彆扭,之後就會好的。

何映月嘆了口氣。做姊姊的自然明白,他只是暫時不想看到他們,免得又更加難過。

「大嫂唸著其他男人的名字,不怕天哥吃醋嗎?」狗哥笑著說。

「拜託!我可是很有風度,這一點根本不算什麼。」

「呵呵,不知道是誰?每次看到我跟朝陽牽手,就氣到跳腳。」

「好了、好了!別鬥嘴了,這次我有調配新的“那個”,看好不好喝?」

說完的同時,小劉將“那個”一一送到大家面前,由於林天祈有交代,他的只準備當季的水果汁。

「太好了!我要喝了!」

就在古瑩萱準備拿起時,林天祈快速搶走,並將自己的水果汁遞到她面前。

「不可以喝含酒精類的飲料,萬一一個月後有身孕,對胎兒不好。」

說完的同時,每個人睜大雙眼盯著他們,原本含在嘴裡的酒差點噴出來,只覺得發展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。

「你…」古瑩萱臉蛋瞬間紅脹發燙,羞赧地瞪著他,「才一次,沒那麼衰好不好?」

「有時候越是存著僥倖的心態,就越是容易發生。」

古瑩萱發洩般咬著他的右手,咬得他哇哇大叫,接著抱著頭趴在桌上哀號,「討厭啦!那天我絕對是鬼迷心竅…」

「小萱萱好兇喔!」手上還留下齒痕。

「豬頭、豬頭。」

何映月看不下去,輕撥了一下頭髮,插嘴幫她說話,「基本上,男人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。」

「映月姊。」古瑩萱抬頭望著她,佩服至極

「我說映月啊!對於這件事,說起來妳也有份。」

「我有要你把人家吃掉嗎?所以罪魁禍首還是你自己。」

「是、是、是,妳們說什麼都是。」

林天祈每次遇到她就沒輒,乾脆就順著她的話走,只能說那張嘴實在是太厲害了,死的也能說成活的。

「想不到天哥也有吃閉門羹的時候,只能說,以後鳥哥就死定了。」猴哥奸笑著。

聽完,鳥哥故意咳個兩下。

「鳥哥?干鳥哥什麼事?」

大家驚訝地盯著她,到底是她太天真,還是太沒知覺?

最後大家聊天聊到深夜,才紛紛各自回家去。

第三天。

他們整天只有吃飯、聊天,沒有做特別的事,直到傍晚時刻,林天祈才有所行動,帶著她騎車出遊,整路都保持著神祕,完全不透漏要去哪?

從市區到滿山遍野的森林,夕陽逐漸被黑夜取代。這回,古瑩萱慶幸自己有多穿件薄外套,否則絕對會像上次一樣冷到。

依照這個方向來看,她心中漸漸有個底,應該是會到鵝鑾鼻公園。只是她不戳破,想將最美好的記憶保留著。

倚靠在他的背上,古瑩萱總覺得這動作都快變成習慣性…

就快到當初熟悉的地方,林天祈不但沒停下,反之還往前騎,繞到另一個地方去。

「咦?不是要到鵝鑾鼻公園嗎?

「放心!不會拖妳去賣的。」林天祈哈哈笑著。

「什麼嘛…」真是有夠幼稚的

沒多久,他們將機車隨便停在路邊,放眼望去,視線遼闊漆黑,卻也因為黑,更顯得天際星空耀眼閃爍,此時,前方只有幾盞手電筒隱約閃著。

「這裡是?」

龍磐草原。

林天祈從“桃太郎”口中得知,為了避免觸景傷感,這一年來她都沒到鵝鑾鼻公園附近一帶的地方,更別說是這裡。

「我們走吧!」

林天祈打開手電筒,知道她怕黑,緊緊挽著她的手往前走。灌木叢及草地稀稀疏疏,乾涸龜裂的紅土與礁石完美地融合,卻也使路面凹凸不平,難以行走。

「小萱萱,這裡的路不好走,要當心留意。」

「你是我的導盲犬,無所謂。」

「汪汪!」

「狗狗乖。」古瑩萱摸他的頭兩下。

「既然我是妳心愛的狗,今晚應該可以跟妳一起睡…」

「你哪是狗?根本是匹狼吧!」

林天祈爽朗地哈哈大笑。

直到無法再前進,他們直接就地而坐,仰望著鑽石般閃耀的星光,無垠,彷彿自身也融入其中,耳邊傳來令人陶醉的海濤聲,前方不時吹來陣陣涼風,有時輕拂,有時強烈,受到氣氛的感染,他們更加緊密依靠。

「天祈…你原本不是不願意繼承家業?怎麼突然轉變心意?」

林天祈呼了口氣,感慨地說,「在出車禍那段期間,雖然身體動彈不得,但腦袋仍有一些意識存在,每天每夜,總在耳邊聽到爸爸的呼喊聲…」

天祈…拜託你,不要像你媽媽一樣丟下我不管…

我只剩下你這個親人…拜託你要撐住…

天祈…我不求你原諒我,只希望你好好活著…

這幾句話,無時無刻總在耳邊響起,聲聲是多麼的驚心動魄、悲痛欲絕,雖然他很想睜眼瞧看,卻始終無能為力。不知沉睡了多久,在睜開第一眼時,赫然發現父親真的老了,頭髮黑白參半,臉上的皺紋隨著歲月增長,表情寂寞滄桑,這是他以前所沒察覺的。

「後來跟爸爸聊天,才明白媽媽發生車禍那天,他有趕到醫院見媽媽最後一面,只是那天有件關係到Sky Star的重要Case,他不得不抽身離開。那時,我人站在外面,錯過這件事,還以為他躺在女人鄉中。」

他也總算弄懂,為什麼媽媽死前是面帶微笑…

「你跟董事長的誤會能解開…真是太好了。」古瑩萱腳曲了起來,雙手環抱著雙腳。

「小萱萱說錯話囉。」林天祈輕點一下她的額頭。

「啊?哪裡錯了?」

「不是董事長,是爸爸。」

一想到董事長正經嚴肅又沉默的表情,古瑩萱就心有餘悸、不敢恭維。

光看她表情,就知道在想什麼事,「別看爸爸這樣,私底下他可是很幽默風趣。」

「很難想像…」古瑩萱笑得難看。

望著星空,彼此緊握著手,將此美景永遠記在心中。

第四天。

清醒後,古瑩萱走遍整個屋內屋外,就是沒看到他的身影。沒有他的嘮叨囉嗦,耳根子清靜不少,但不知為何?總覺得哪根筋不對,竟然覺得格外孤寂。

不是說好一個星期的時間?

怎麼說離開就離開…

古瑩萱抬頭仰望,無意間發現那幅畫被掛在牆上,擺放位置跟先前分毫不差。也因為它,促成他們的姻緣。

難道…

古瑩萱馬上想到什麼,衝到作畫室前準備敲門,手才剛揚起,又怕打擾到他,便放下手決定作罷。但又想到如果他根本不在裡面,她應該會感到落寞,於是站在門口猶豫了好一會。

最後,她提起勇氣輕開那扇門,開啟的瞬間,總算見到他的身影,明明是再平凡不過的小事,卻讓她感到格外高興,甚至是感動。

輕步至他的身旁,只見他左手握著水彩筆,桌上擺著最後未完成的畫,描述她乍到這裡時,抬頭仰望壁上的畫。

每當他準備落筆時,手就抖動不已,就算用右手輔佐,也都徒勞無功,越是這樣,他越是蹙眉咬牙,誓死要完成這幅畫。

看到這,古瑩萱只覺得心疼。就在他右手支撐不住時,趕緊伸手握住他的左手。

「妳怎會…」

林天祈望向她的同時,才驚覺已經天亮,便懊惱地抓了抓頭。原本打算剩最後時間,悄悄地完成這幅畫,想不到這麼快就被發現。

「天祈,我跟你一起完成這幅畫吧!」

「小萱萱…」

古瑩萱瞇起眼,露出燦爛的微笑。

彼此靠肩而坐,每落一筆,彼此的心又更加貼近,隨著畫逐一完成,心中的缺憾也慢慢地被填滿,將一切又一切的回憶留在這幅畫中。

最後,總算在約定的時間將畫完成,趁著林天祈在補眠時,古瑩萱只留下紙條在他房間的床頭邊,上頭簡單寫著一行字。

對不起…我還是沒辦法跟你在一起…

雖然表面洋洋灑灑,不帶走一片雲彩,心境卻是落荒而逃,無所適從。

她躲在店裡,靜靜地等待夜晚來臨,越是裝作不在乎,意識更是唱反調,不時望著壁上的時鐘,每當時間一分一秒消逝,心中的不安也隨之劇烈。

直到下午,玻璃門被人推開,鈴鐺聲頓時迴盪於店內。

古瑩萱雙眼無神,自然反應地緩緩抬頭,更是不語。

何朝陽衝向前,捧著她的臉頰,擔憂地說,「瑩萱…這樣真的好嗎?他就要離開了,難道妳都無所謂?」

「太幸福了…反而更令我恐懼。」古瑩萱將視線移開,緊握著雙臂,身體不由得發起寒顫。

「傻瓜!緊抓住幸福有什麼不對?」

「就是因為太過幸福,更害怕會再度失去。」

「不要老想著得到與失去,重要的是…當下的幸福,不是嗎?」

「當下的幸福…?」

古瑩萱似乎心有所悟,眨了眨眼,慢慢地將目光移回,總算有勇氣直視著他。

「在往後的人生,如果妳不會後悔這個決定,那就儘管放手。」

古瑩萱望著自己的掌心,彷彿上頭還殘留著他的溫度。

「不妨想想,他用這七天的時間,挽回妳的用意是什麼。」

古瑩萱望著腳底的涼鞋。

為什麼你要做這些事?

我只是將過去沒做到的事彌補回來,如果仍舊無法挽回妳的心,至少我也不會有所遺憾。

「妳有看過玻璃星罐的裡頭嗎?」何朝陽看著頸上她的項鍊。

古瑩萱搖頭。

「妳怎不倒出來看?」

古瑩萱拿起項鍊,呆愣地望著。

裡頭有妳曾許下的願望…

猛然間,這句話再度在耳邊響起,她仔細觀察玻璃星罐,圖案的確跟印象中有所不同。

古瑩萱馬上拔下項鍊,倒出裡頭染色的沙子,直到剩半瓶沙時,從中掉落出一顆璀璨的鑽石。

天祈,你願意摘下流星送我嗎?

除非我升天,否則一切都是痴人說夢話。

真是一點都不浪漫…

那時她只是開玩笑,想不到他竟然當真。

什麼嘛…那個笨蛋!

「瑩萱,去吧!有些事一旦錯過,就無法再回來。」

「朝陽…謝謝你。」

古瑩萱起身半蹲著,閉上雙眼,將瀏海繞至耳後,輕吻他的額頭作為回禮,說完,頭也不回地跑出去。

望著她離去的身影,何朝陽摸著她剛才吻過的地方,忍不住苦笑起來。想不到最後湊合他們的人竟然…是他。

「瑩萱…也謝謝妳,讓我曾經喜歡上妳…祝妳幸福。」何朝陽仰天緩緩地闔上眼,硬是撐住不讓淚水淌落。

插上機車鑰匙,古瑩萱轉動手把,卻沒半點聲音響起,接著無論怎麼發動、怎麼踩,沒反應就是沒反應。

「搞什麼!」早不壞、晚不壞,偏偏在這緊要關頭出問題。

她低著頭,腦袋竟閃過他打包行李離去的模樣。

天祈…

古瑩萱緊握著拳,深吸一口氣後,用盡力氣開始奔跑,儘管頂著大太陽,天氣悶熱沒有半點風,任憑全身汗流浹背、口乾舌燥,速度變緩慢,仍舊不停歇地奔跑著。

天祈,不要…不要離開我…

時間不斷流逝,自己的速度卻沒辦法再快,這讓她開始心急如焚,淚水幾乎在眼眶內打轉。

就在前往南灣的墳場,身後傳來車子的喇叭聲,古瑩萱轉過身瞧,瞬間雙眼瞪大,竟然是何映月!

她開著紅色跑車,右手撐在車窗上,一副閒情逸致的模樣。

「妳、妳怎麼會在這裡?」

「上來吧!我載妳回去。」

一路上,吹著舒服的涼風,古瑩萱深深地喘口氣,彷彿活了過來。

「其實妳的機車是朝陽動了手腳,而我跟“桃太郎”則買通計程車,要他們不要經過妳的路上。」

古瑩萱瞇眼瞪她。還想說怎麼都攔不到計程車,原來是有陰謀…

「這是朝陽送妳的禮物。」何映月笑了笑。

「咦!?」

「愛情是婚姻的墳墓,祝福妳從此跟天祈攜手同心。」

「我覺得妳姊弟倆真會惡搞別人,妳知道從墾丁大街跑到墳墓有多遠嗎?」

何映月哈哈大笑,不以回應。

「妳那顆鑽石是從戒指上取下來的,懂了嗎?」

「啊?什麼?」

趁著停紅綠燈,何映月暗示般地向她眨了眨眼。

「我知道了…謝謝妳、朝陽還有“桃太郎”。」

「去吧!」

車停在外面的巷口,古瑩萱踏在柏油路上,漫步至“夏戀小屋”,彷彿回朔到剛來這裡的時候,心情七上八下、忐忑不安。

看到他的車仍舊停在門口,才鬆了口氣,推開門緩緩走向二樓,看到他正在整理行李,便從口袋拿起東西,緊握在掌心中,出聲叫住他。

「天祈。」

「小萱萱,妳回來了…」林天祈衝向前抱住她。

「我回來是為了向你討戒指。」古瑩萱攤開手,展露出鑽石。

這句話的內涵,是最能保留自己的尊嚴跟面子。

「想不到,我的小萱萱也變得那麼厲害。」

「這是當然的!」

林天祈緊抱住她,「我就知道他們絕對有辦法將妳追回。」

「咦?」

難怪他們出現的時間點也太湊巧了,而且還有閒功夫做那些惡搞事。這下,她真的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?

「所以你根本不是要離開?那幹嘛還打包行李?」

「我只是要搬下去跟妳一起睡。」林天祈笑得詭異,「況且,小萱萱肚子裡不久就會有我的小孩,我怎麼可能會離開。」

「不會有好不好!」

「我的直覺一向很準。」

古瑩萱頑皮地對他吐舌扮鬼臉。

那晚,彼此躺在二樓床上,透著天頂的玻璃窗,望著無數閃爍的星光,兩人十指交扣,中指各戴著戒指,無論未來經過多少歲月,這些星光會述說這段點點滴滴的回憶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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