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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朦朧的景色當中,遍地開滿著七彩花朵,其中坐著白黃髮色的婦人,臉上總是笑咪咪的。在她腿上躺著一位小男孩,只見她不斷輕撫著他的頭,表情既溫柔又慈祥。

「修司,今天過後,我就必須離開你的身邊了。」婦人滿是不捨,撫摸的動作又添加幾些溫柔。

修司奮力起身,轉身面向她,「為什麼?我也要跟里特阿姨一起去。」

「不行…你還活著,不能夠跟我走。」

「那里特阿姨要去哪裡?」

「女神的故鄉。」里特抬起頭,望著無邊無際的天空。

「女神的故鄉在哪裡?會很遠嗎?這樣我還能再見到里特阿姨嗎?」修司緊抱著她。

「也許很遠,也或許很近。不過就算再遙遠,只要你想念我的時候,我都會知道,然後…」里特將手放在他的臉頰上。

「天空會飄下一根羽毛,那就表示我對你的思念。」里特與修司異口同聲哭著說出。

是啊!活著的人倘若思念死去的人,若彼此心有靈犀,空中會莫名飄下純白的羽毛,然後落到那個人的手上。

「傻孩子!別哭了。」里特拉起她的裙襬替修司擦拭淚水。

「里特阿姨也是。」修司用他的手背為她揩去眼淚。

「修司,你一定要乖乖聽父母的話…」里特臨走前,再三提醒。

「我會的。」

修司用笑目送她離開,要是他哭喪著臉,里特阿姨會更加牽掛,正因為如此,才更要打從心底微笑。

突然,前方大放光明,那光芒柔和且溫暖,其中站著兩個人--中年男子與年紀與他相符的男孩,他們被光所包圍,無法目睹他們的容貌。等到里特阿姨走過去時,他們激動地相互擁抱,隨後轉身朝修司揮手道別。

「里特阿姨!妳一定要幸福喔!我會乖乖聽父母親的話,不讓妳操心。」修司不甘心地擦掉淚水,明明說好不要哭的,偏偏淚水就是這麼不爭氣。

夢境一散,修司奮然起身,睜大雙眼環顧四周,發覺處在不熟悉的地方,而床邊坐著母親,後方站著父親、風,還有…

「咦!你、你不是那個餓肚子,然後跑來跟我們要吃的,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修司指著夏蕾雅,滿面狐疑。

「是啊。」夏蕾雅搔著臉頰,害羞地笑著。

「修司,不許無禮。」嫡拉摸著他的頭,「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。」

「救命恩人?」

聽完,修司動了動身子,發覺先前的痛楚蕩然無存,趕緊掀開棉被,所有的傷竟痊癒。

「我的傷怎麼會…」

「是他替你治療的。」嫡拉說完,便向夏蕾雅鞠躬致謝。

「不!這沒什麼,話說你為什麼會受這麼嚴重的傷?又是如何走回來的?」夏蕾雅問。

事後,他沿著血跡找尋,從薄壁山到他們那裡,可說是有段距離,假使沒有強大的意志力,恐怕難以撐不下去。

「我之所以受重傷,是因為我從薄壁山掉下來…之後沿路走回,全靠里特阿姨的鼓勵…」

修司說著說著,陷入記憶之中。

身上的鮮血汩汩流出,浸濕了土壤,血塘面積不斷向外撩掠,讓畫面更加的怵目驚心。

他全身疼痛,更是累了,累得連眼皮都支撐不住…

就在陷入昏眠中,突然,一道溫柔、淡淡的聲音隨著微風輕撫於耳邊。

「修司…俢司…快清醒,不要再賴床了…」

修司無力睜開雙眼,只想好好的休息。

「修司,我不准你賴床…快起來!否則我就要生氣了!」

聽到里特阿姨的聲音滿是怒氣,修司不禁驚醒過來,呆愣地環視四周,赫然發現剛才昏厥過去。

他扶著胸口,忍著痛地站起,正想邁出一步時,感覺左腳刺痛,哀號一聲,整個人摔跌於地,他哭了,但仍不氣餒地繼續站起,接著跛倚而行。

滴答…滴答…

幾滴血滑落於地,然後與泥土合而為一。

好幾次,在支撐不住暈倒時,里特阿姨的聲音就會在耳邊響起,有鼓勵、安慰,也有生氣、哭泣,用盡所有方法迫使他醒來,每次醒來之後,聲音便消失殆盡。

聽到這裡,嫡拉感動地緊抱著修司,直流眼淚;茲堤倪眼眶濕潤,欣慰地摸著修司的頭;風閉上眼,不讓人知道他的想法,但嘴角揚起溫和的笑意;夏蕾雅感到喜極而泣。

是啊!里特阿姨真是個偉大的母親!即使離開人世,仍守護著修司。

嫡拉更加緊抱著他。她是多麼慶幸,多麼幸運,在孩子遇到危機時,處處替他解危、著想。

「媽媽…」修司以擁抱作為回應。

咕嚕──咕嚕──

突然,好幾聲巨響從修司的肚子傳出,彷彿餓了許久。

修司摸著肚子,紅著臉說,「媽媽,我餓了。」

「好!你喜歡吃什麼,我都煮給你吃。」嫡拉笑著說。

沒多久,原本橘紅色的天空,逐漸被黑幕所替代,閃亮的星光點綴其中,將夜空變得燦爛奪目。

「晚飯好了!都過來吃飯囉--」嫡拉的呼喊聲傳遍滿屋子。

不了多久,大家都聚集於餐桌前,桌上擺滿各式各樣的菜,無論是海鮮、肉類到蔬菜,可說是應有盡有。

他們一同坐下,品嚐桌前的美食佳餚,佧特夫妻分別將食物放到修司的盤子,迫使修司只能不斷的吃,完全沒有休息的餘地;風悠然地細嚼慢嚥,練就夏蕾雅偷望他,也能夠怡然自得。

吃飽後,修司躺在椅上,摸著腫脹的肚子;嫡拉忙著收拾碗盤;其餘三個人只是靜坐,毫無交談。

茲堤倪猛然站起,嚴肅地對著風說話,「那個…風,你能跟我來一下嗎?」

「嗯。」風微微頷首。

「我也要去…」

修司正打算站起時,茲堤倪神情嚴肅,有些嚴厲地說,「修司,你留下!」

「喔…好。」修司乖巧地點點頭。從小看人臉色長大的他,一點就通。

對於修司這般懂事,茲堤倪既愧疚又驕傲。愧疚,是因為從未替他做過任何事,還這般斥喝他;驕傲,是因為他的態度令人感到欣慰。

風隨著茲堤倪來到隱密的小房間,格局矮小,連進門都必須彎腰才行,裡面只有一盞燈光及木製桌椅,其四周被書架所包圍,架上擺滿不同種類的書。

茲堤倪關上門,只剩門縫可讓空氣流通,就在他們坐下之後,茲堤倪又站起,不斷來回踱步,然後拼命吸氣、吐氣,似乎不知該如何說起,畢竟這件事攸關著人族的生死存亡。

他瞧著風,身上散發出正氣凜然、英雄氣概的氣勢,卻可惜有著孤傲淡漠的眼神,不輕易相信別人,不過這也掩蓋不了那引重致遠的天命。

看到他皺眉又遲疑不決,風便先行開口,「不知茲堤倪御將官有什麼話想跟我說?」

「叫我的名字就好,別加上稱呼。」

風點頭作為答覆。

茲堤倪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三條項鍊,其造型相同,但花紋略有不同。很快的,風認出是代表御將官身分的項鍊。

「這是…?」風狐疑地問。

「當初,伊祐陛下私底下選出六位御將官,並賜予代表性的項鍊,而我就是其中一位。不久,皇族慘遭殺害,引發晨天之役,我們奮不顧身加入戰局,並相互誓言:假使誰不幸戰死,活著的人就必須拿著他的項鍊,以表示“精神同在”,結果我們傷的傷、死的死,不知不覺,同伴就只剩下我跟其他兩位。戰敗後,我們發誓要替伊祐陛下守護人民,並以這幾條項鍊當作傳遞的訊息。」

「項鍊當作傳遞的訊息?」風將手放於下顎,不明白最後一句的意思。

茲堤倪停頓了一會兒,深吸口氣,「我從修司那裡聽說了你的事,無論是你的智慧、思考判斷或者是劍術,都是無以倫比的,所以,有件事要拜託你,請你將這兩條項鍊分別交給我的同伴。」說完,茲堤倪將一條收下,其餘都轉交給風。

「你知道他們住哪?」

「分別住在豐黎鎮與莘月鎮。」

「既然你知道,為什麼不親自交給他們?」

「當初我離開山嶽鎮不僅是因為修司被擄走,而是…」

聽完的瞬間,風瞪大了眼,驚訝地說不出話來,想不到…項鍊還藏著這般重要訊息…

 

風跟茲堤倪離開後,修司跟夏蕾雅相互對望好幾十分鐘,沒人先開口。

此時,修司像是想起什麼,直盯著夏蕾雅,隨後認真地說,「謝謝你。」

「啊!」突如其來的道謝,讓夏蕾雅有所愣住,然後露出甜美的笑容,「這沒什麼…」

「我的傷勢那麼嚴重,超難治療的吧?」

「還好。」夏蕾雅笑著說。

「這樣算還好?你也未免太厲害了吧!」修司讚嘆著。

夏蕾雅傻笑後,便好奇地問,「對了!你怎麼會去採光點草?」

「咦!你也知道那個草就做光點草?難道你也有看過那本書?」修司訝異不已。

「對呀…雖然那本書的書名取得不是很好,不過內容卻相當精采。」

「嗯!嗯!」修司點頭如搗蒜,非常認同他的話,「我記得那本書叫做…」

「迷迷糊糊冒險日記。」他們相互指著對方,異口同聲地說出。

「哈哈…」

他們就這樣大笑起來,竟然能遇到看這本書的同伴,最後,兩人就此打開話匣子。

原來…

風站在門外,不方便打擾他們聊天。既然書裡紀錄不少驚奇事物,想必修司會知道御泉,也是出自那本書,迷迷糊糊冒險日記…呵…

 

隔天清晨,佧特夫婦就目送風啟程。

「不好意思,修司那孩子怎麼叫都叫不起來。」嫡拉無奈地笑著。

風輕搖著頭,「沒關係。」

「那…就萬事拜託了。」茲堤倪凝重地說。

「嗯。」

告別了佧特夫婦,風獨自出發。一早起來,就發現夏蕾雅拿走古書及紙張,便無聲無息地離開。

沿路上,風總會不自覺停下腳步,往佧特家方向望去,很快的,又繼續邁步前進,此時,周圍寧靜得連自己的腳步聲都清晰明朗,這種氣氛讓風回憶起與修司旅行的日子。

雖然一同旅行的時間不長,卻讓他感到懷念,他不懂,也有所困惑,這幾年來他都是獨自旅行,習慣單打獨鬥的生活,這次卻一如反常…

 

「這樣好嗎?嫡拉,他好不容才回來。」

茲堤倪默默地走到她身旁,想起剛才的事。

「修司,我知道你是不想跟風分開,所以才不肯親自送他離開…」嫡拉坐在床邊,隔著棉被輕撫著他的背,「但是,我相信他心裡一定很難過,自己的夥伴竟然不願意替他送行。」

修司掀開棉被,哭著說,「媽媽…」

嫡拉滿是不捨地緊抱住他,「去吧!跟他一起去吧!」

嫡拉輕搖著頭,「他長大了,不需要我們操心。」

茲堤倪摟著她的腰,靜靜地站在門前。

呼…呼…

無人的街道上,一道喘息聲劃破冷冽的空氣,急促的跑步聲迴盪在此,鬢旁淡綠色的髮任由汗水黏成一縷一縷,無論如何,就是不肯放慢腳步。

原以為,他有很多時間可以跟風談心,有很多機會可以了解風,可是,旅行卻在這情況下落幕,他知道…錯過這次的機會,以後就很難再見面…

「風,等我!」

就在郊外不遠處,發現風的背影時,修司欣喜若狂地放聲大喊,發出內心的渴望。

聽見熟悉的聲音,風趕緊回頭,「你…」

修司跑到他的面前,想講話,卻只能不斷喘息,他無奈地將手壓在胸口,等到呼吸較平穩時,才自責地開口,「風,對不起!我故意賴床,不替你送行。」

聽完,風只是斂下眼,不發一語。

「你生氣了嗎?」修司囁嚅地開口。

突然,風展露笑容,那是以往所沒見過的,是真實不虛,也是打從心底最真誠赤裸的微笑。

「風,我…這個…那個…」修司欲言又止。

看出修司的想法,風率先開口,「你要跟我一同旅行嗎?」

這句話,讓修司又驚又喜,卻又不知想到什麼,悶悶不樂地低著頭,想了一會兒,竟搖起頭來。

「怎了?」

「現在的我,只會成為你的絆腳石,無法幫助到你,所以我打算待在爸爸的身邊好好學習,直到下次再見面時,絕對不會讓你失望。」修司將手放在胸前,堅毅地說。

「嗯。」風將雙手放到他的肩上,信心地點頭。

「風,在你出發前,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?」這個問題困擾他很久,現在絕對要問個水落石出,否則每天絕對會睡不著覺。

「說吧!」

「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父親是御將官?」

「因為…早在一開始,我就知道項鍊的持有人是茲堤倪。」風眼眸半閉,淡然地說。

「果然跟我想一樣!」

很快地,他們互相揮手告別,直到風的背影越來越小,修司才將手放下。

凝視著遠方,修司揚起神秘的笑容,相信風這趟旅程,很快就會有人加入,至於是誰?這可是他的秘密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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